精彩片段
世界像一杯隔夜的、兑了水的劣质啤酒,味道寡淡,只剩下黏腻的泡沫挂在杯壁上,等着最终被冲洗掉。青荣昌序的《人生无趣:超感厌倦者》小说内容丰富。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:世界像一杯隔夜的、兑了水的劣质啤酒,味道寡淡,只剩下黏腻的泡沫挂在杯壁上,等着最终被冲洗掉。王安序就是那个拿着杯子的人,看着里面毫无意义的浮沫,连喝下去的欲望都没有。数字在他脑子里自个儿跑着,没完没了。它们不带来任何感觉,冷冰冰的,像手术台上不锈钢器械的反光。97.4%——这是他刚刚给自己那位唾沫横飞、畅想未来的同事李铭,算出来的概率。不是成功的概率,是下午开会时,他会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,彻底瘪...
王安序就是那个拿着杯子的人,看着里面毫无意义的浮沫,连喝下去的欲望都没有。
数字在他脑子里自个儿跑着,没完没了。
它们不带来任何感觉,冷冰冰的,像手术台上不锈钢器械的反光。
97.4%——这是他刚刚给自己那位唾沫横飞、畅想未来的同事李铭,算出来的概率。
不是成功的概率,是下午开会时,他会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,彻底瘪掉,然后被扔进角落吃灰的概率。
王安序瘫在工位的椅子里,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缓慢风干的橡皮泥。
办公室的噪音——键盘噼里啪啦、电话嗡嗡作响、假惺惺的寒暄——这些玩意儿混在一起,钻进耳朵,大部分被他脑子里的过滤器首接当成垃圾信号处理了。
没意义。
空气里飘着咖啡因和廉价香水的味道,混着一种更深层的、名为“焦虑”的汗味儿,让他觉得有点反胃。
李铭还在那儿嘚啵,嘴角咧到耳根,好像己经稳操胜券。
王安序看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扭曲的脸,脑子里自动弹出数据:语速超标12%,瞳孔放大,小动作频繁——典型的“心里没底硬装逼”综合征。
他甚至能估算出这家伙现在心跳得多快,血液里那点可怜的肾上腺素还能撑多久。
真没劲。
一切都写在脸上,写在那些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细微动作里,像一本打开着的、满是错别字的廉价小说。
“安序,你觉得哥们儿这次怎么样?
稳了吧?”
李铭终于结束了他的表演,凑过来,脸上那笑假得像是用胶水粘上去的。
王安序的目光没聚焦在他的笑容上,而是落在他喉结那儿,看着那玩意儿上下滑动了一下——撒谎或者紧张的时候,人都爱咽口水。
“你的报告,第三章数据错得离谱。”
王安序开口,声音平得像条死了三天的鱼,“头儿最恨这个。
加上你上周在茶水间嘴贱,说他的新皮鞋像船,话估计己经传到他耳朵里了。”
他顿了顿,给出结论,“你下午不被当场撸下来,算我输。
大概率,会被打发到老吴那个闲职部门蹲着去。”
李铭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然后像劣质墙皮一样,哗啦啦往下掉。
他眼睛瞪得溜圆,先是难以置信,接着腾地一下窜起怒火:“王安序!
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!
你懂个屁的……我只看数据和概率。”
王安序打断他,声音里连一丝不耐烦都懒得掺,“人际交往?
无非是利益交换和互相算计,底层逻辑跟下棋差不多。
你这一步,走得太臭。”
“疯子!
神经病!”
李铭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刮擦地板,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。
他恶狠狠地剜了王安序一眼,抓起手机几乎是跑着离开的。
周围的视线像苍蝇一样围拢过来,好奇的,看热闹的,还有那么一两个带着点“又被这怪胎说中了”的忌惮。
王安序把这些目光统统归类为“环境干扰项”。
他知道在别人眼里,自己大概是个没感情的怪物。
随便吧。
感情那种东西,黏糊糊,乱糟糟,除了让人干蠢事,还有什么用?
他能模仿,能根据场合挤出合适的表情,说点应景的话,但那只是程序设定,他内里空空荡荡,像间没装修的毛坯房。
下午三点零七分,工作群的弹窗消息像最终判决书一样跳了出来。
李铭的项目黄了,人也被“调整”了。
分毫不差。
办公室里的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嗡嗡响起。
王安序关掉提示音。
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。
没有猜对答案的快感,没有对李铭的半点同情,连点“看吧我就说”的得意都欠奉。
不过是又一组无聊的数据得到了验证,证明他那个破烂“人性预测模型”还没完全过时。
但一种更深、更沉的无聊感,像沼泽里的黑色淤泥,慢慢淹了上来。
这个世界,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,讲规则,讲理性,骨子里却是一团乱麻。
每个人都在演,用情绪糊弄事实,用自欺欺人当遮羞布,在名为“社会”的烂泥塘里扑腾。
他能算得出他们下一步往哪儿扑腾,甚至能看出他们扑腾的姿势有多难看,但他永远感觉不到扑腾时溅起的泥点子是什么滋味。
这世界,对他而言,就是一段写满了 bug、运行起来还卡顿的垃圾代码,日复一日,重复着毫无新意的错误。
他关掉电脑,慢吞吞地站起来。
身体像是生了锈,每个关节都发出滞涩的声响。
他穿过格子间,穿过那些忙碌或者假装忙碌的躯壳。
他的世界是静音的,尽管物理上的噪音吵得人心烦。
这种静,来自于他跟周围一切的“断联”。
回到那个叫“家”的地方,不如叫它“观测站”。
东西少得可怜,摆得像是随时准备打包滚蛋。
没有多余的装饰,没有活物,干净得像手术室,也冰冷得像停尸房。
他打开电脑,点开那个命名为“人生观测实验”的文件夹。
里面是他这些年像个偷窥狂一样,记录下来的关于父母、同事、路人的各种数据。
他们的高兴、悲伤、算计、失败……都被他拆解成冷冰冰的数字和图表。
把李铭的最终数据敲进去。
他看着屏幕上那些扭曲的线条和跳跃的数字,试图从这团乱麻里找出点所谓的“规律”来。
但他心里清楚,这可能是白费力气。
外面的世界,干扰项太多,噪声太大,人人都是影帝,真实数据早被污染得没法看了。
一个念头,像黑暗里突然亮起的烟头,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。
如果,他想看看那些卸了妆、忘了台词、最原始版本的“人”呢?
如果,他想找个变量少点、干扰小点的“实验室”呢?
他的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扫过窗外,远远地,能看到城市边缘,有一片被高墙围起来的绿色区域——青山精神病院。
那儿,逻辑是奢侈品,理性是废纸,人们活在最本能、最赤裸的状态。
那是“正常”世界的下水道,但也许,也是“真实”最后躲藏的地方。
对他这种无法理解普通情感的人来说,那儿说不定更“干净”点。
一个疯狂的实验计划,开始在他那台精密却冰冷的大脑里生成。
他不想再像个摄像头一样只是看着了。
他要下场,要亲自去当那个搅局的变量,在一个被贴上“疯狂”标签的地方,扮演一个极致的“理性”怪物。
用这个极端参照物,去测量,去解剖,那所谓的“情感”,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。
他想知道,“活着”到底有没有一点实感,哪怕一丝丝。
他移动鼠标,选中电脑里所有跟外面这个世界有关的东西——工作文件、社交记录、还有那个他搞了多年的“人性预测模型”。
没半点犹豫,首接永久删除,清空回收站。
然后,他摸出个打火机,走到阳台。
把打印出来的、厚厚的观察手稿堆在一起。
啪嗒一声,火苗窜起来,贪婪地舔舐着那些写满了冷漠分析和预言的纸张。
火光照在他没什么情绪的瞳孔里,映不出一点温度。
纸蜷缩着,变黑,化成灰,被风一吹,就散了。
像给一段无聊的人生举行了个简陋的火葬。
看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,空气里留下难闻的焦糊味。
他转身回屋,动作还是那么准确,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。
拿起手机,搜索号码——青山精神病院的电话。
手指按下去,稳得不像在决定自己的命运。
“喂,”他对电话那头说,声音平得能熨衣服,“我想预约精神评估。
对,我觉得……我可能需要进去待会儿。”
电话挂断。
他回到窗前。
天黑了,楼下的车流汇成光河,千家万户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,或者虚假的灯光。
每一盏灯后面,大概都在上演着爱恨情仇,充斥着让他无法理解的黏稠情感。
王安序的嘴角,极其勉强地扯动了一下,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。
那不算笑,顶多算个系统启动时的指示灯闪烁。
“外面这出烂戏,看够了。”
他对自己说,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。
“新剧场,确认。”
“角色切换:‘先知’模式——启动。”
窗外的万家灯火,在他疏离的眼里,模糊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光斑。
他内心那片由逻辑和秩序搭建起来的荒原,正等着迎接一场由他自己点燃的、指向自身存在意义的风暴。
这烂泥一样的生活,他打算换一种方式,继续趟下去。
他知道,他要去的地方,是任何现有公式都无法描述的,人性的原始屠宰场。
而他,既是举着手术刀的医生,也是躺在解剖台上的,第一个祭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