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彩片段
临川的春雨,总是下在半夜。寒秋北去的《玄衍缄夜录》小说内容丰富。在这里提供精彩章节节选:临川的春雨,总是下在半夜。雨丝细得看不清形状,只听得见声音。屋檐下滴水成线,连成一片低低的嗡鸣,仿佛整座城都被罩在一只看不见的水瓮里,闷得慌。城南有条青石小巷,本就狭窄,被雨一冲,缝隙里浮起一层白气。巷口吊着一盏旧灯笼,油纸早被熏得发黄,风一吹,晃得厉害,灯影被拉长又压扁,在墙上反复模糊。灯下是三字招牌——“聚文斋”。说是“斋”,其实不过是两进小院的客栈,伙计嘴快些,就爱往高里喊。近几年临川春闱在...
雨丝细得看不清形状,只听得见声音。
屋檐下滴水成线,连成一片低低的嗡鸣,仿佛整座城都被罩在一只看不见的水瓮里,闷得慌。
城南有条青石小巷,本就狭窄,被雨一冲,缝隙里浮起一层白气。
巷口吊着一盏旧灯笼,油纸早被熏得发黄,风一吹,晃得厉害,灯影被拉长又压扁,在墙上反复模糊。
灯下是三字招牌——“聚文斋”。
说是“斋”,其实不过是两进小院的客栈,伙计嘴快些,就爱往高里喊。
近几年临川春闱在即,举子云集,这聚文斋也就跟着沾了光,只要挂个“文”字,住进来的穷举子便愿意信自己这趟求学之路,不至于住在俗客同屋。
此时夜己将尽,堂中灯火稀疏,大多数人早熄灯睡去,只有靠窗的一方矮桌前还亮着豆大的灯焰。
灯下坐着一个青衫少年,一手支额,一手执笔,眉头微蹙,正盯着案上的试题默然出神。
牛角灯罩己经裂了几道缝,灯火被风一吹一颤,在少年面上投下时明时暗的影子。
他的眉眼本就清秀,境况又清苦,瘦得下颌略显尖削,若换身洁白衣裳,立在画上倒也说得过去,只可惜此刻被昏黄灯光一映,眼底全是血丝,显出几分疲惫与倔强。
他叫沈砚 ,字还没取,故乡的人只唤一声“阿砚”。
“‘论治乱之机,以刑名为先’……”他低声念着题干,声音压得极低,像怕吵醒了整个临川,“这老题目翻来覆去考了几年,到底要写出什么新意?”
说着,他忍不住在空白卷面上轻点了几下笔尖,又停下。
仿佛生怕自己忘了什么,又仿佛只有落在纸上,所思所想才算真实。
“新意?”
对面一张桌子后有人翻了个身,干笑一声,“你要是真写出新意,怕是先把出题的老爷给吓出一身冷汗。”
说话的是同屋的举子刘仲,年纪比沈砚大上西五岁,此刻半披着棉被坐起,懒懒靠在柱子上。
他来临川己经是第三场春闱,第一次满怀期待,第二次心有不甘,到如今只剩一股咬牙不认输的死劲儿。
“老刘,你总这样打击人,迟早遭报应。”
后面床板上有人翻身,“沈兄不过念念题目,练练口舌罢了。”
“我这是替他磨笔。”
刘仲大咧咧地道,“做文章要先学会挨骂,先让自己听多了难听话,进了考场才不怕阅卷老爷冷脸。”
他扯了扯被角,冲沈砚挤眼:“再说了,你家阿砚最会自言自语。
昨个夜里我被他念醒两回,梦里都在背‘惟刑之精,在于知人心之变’。”
堂里的几张桌案陆续传出笑声。
大多举子此刻心中忐忑,难得有人调笑,便顺势接话,免得被心里的紧张撑得睡不着。
“沈兄读书倒是勤。”
靠门的一位瘦高举子笑道,“就是不知考场上写得出几分。”
“写不写得出几分,且看阅卷时天亮不亮。”
有人接茬,“据说去年秋闱,主考大人看卷子看到半夜,点灯的人稍微晚了一步,错熄了一盏灯,结果那一摞卷子就全被放在一边,连看都没看。”
“那才叫命。”
说笑声中,堂屋角落里的掌柜端着一壶热水,从后厨慢腾腾走出,听到“命”字,忍不住冷哼一声。
“命是你们书生嘴里的话。”
他把水壶重重搁在桌上,声音压得不算太低,“在我这开店的眼里,一个个都是银子,是吃几碗饭、睡几晚觉的账。
哪来那么多命?
命贵的早有人养着,轮不到你们背着破书箱跑十里路进城。”
这一番话把几名举子说得有点尴尬,却没人反驳。
只有沈砚抬头,冲掌柜笑了笑:“掌柜说的是实话。”
掌柜“哼”了一声,却见少年眼睛里没有被戳穿的羞窘,只是带着一种看淡了的平静,反倒有些不自在,干咳两声想岔开话题,偏偏脑子一转,就落到这几天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一桩。
“倒是有一件,更关你们命。”
他把壶放下,压低声音,“你们在这念书,也不知道外头都在说什么。
前日晚上,学宫后院那口旧井里又闹鬼了。”
堂中一静。
“掌柜,你可别吓人。”
靠近门边的一名举子缩了缩脖子,“什么叫又闹鬼?”
掌柜见众人精神被勾起来,这才觉得有趣,见桌上还留着几个空碗,顺手给添水,一边慢悠悠道:“那口井还在的时候,临川当铺的老伙计就讲过,夜里经常听见有人在井边唱小调。
后来你们念书的人多了,就都说是读书人的心声飘过去了。”
“谁信这个。”
有人不屑,“那口井不是早就封了吗?”
“封是封了,可封得住井,封不住人心。”
掌柜笑了笑,压低声音,“三年前,有个柳家姑娘,绣坊里出来的,样貌生得好,针线更是一绝,常有人上门提亲。
偏她看不中这些,偏偏看上了你们这号;那时有个读书人租在我这,每天去河边背书,背着背着,就跟她凑成一处去了。”
有人“哦”了一声:“绣坊与学宫中间,不就是那条巷子?
再往前,就到那口井。”
“是啊。”
掌柜点头,“我那时还笑,说读书人的嘴最会说酸话,女孩子嘛,被念几句诗就跟了人家走。
不过柳老娘可不愿意,骂了她好几顿。
后来,不知哪天起,那读书人突然退了房,一夜之间悄没声地走了。
再后来,有人半夜见那柳家姑娘提着一盏灯,从绣坊后门走出来,往学宫方向去了——从那之后,便再没见过她。”
他顿了顿,“再过几日,有人夜里路过学宫后,听见井里有女子哭,说哭得肝肠寸断。
起先还以为是谁家的女眷偷跑出来,凑近去看,什么也没看见,只听哭声,声音又似近似远,愈听愈心里发毛。”
“那人第二日就病倒了。”
掌柜压低声音,“嘴里一首念‘桃花、桃花’,念得人心里发慌。”
堂中有人吸了口凉气。
沈砚听到“桃花”二字,心中一动。
他想到的,却是另一桩事。
是前朝诗人崔护的《题都城南庄》: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
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
一个关于“错过”与“情逝”的典故。
掌柜口中的故事,竟像是这首诗的一个阴郁而未完的注脚。
这临川城里的读书人,怕是没少拿这个故事去附会风雅,添油加醋。
“后来,府里的人来封井。”
掌柜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,“说是井年久失修,有蛇虫瘴气,叫人不要乱传鬼话。
可你们也知道,越叫人不要说,街上就越爱说。”
“我听见的是,柳家姑娘那年死在那口井里。”
靠墙的老伙计也插了一句,“有人夜里见着一个穿红衣的影子,趴在井沿上往外爬,头发全散开了,脸上看不清,只听见……嘻嘻地笑。”
他说着,故意笑了两声,弄得靠近的两名举子同时打了个冷颤。
“胡说。”
掌柜瞪了他一眼,“都是你编的吧。”
老伙计嘿嘿笑着退回去,倒也不辩。
沈砚听到这里,手指在案上无意识地敲了几下,脑子里把掌柜的话拆开重排:柳家姑娘、读书人、旧井、夜奔与哭声、“人面桃花”的典故……这些字眼串在一起,确实像极了那些穷苦人家的冤案 。
爱而不得、贫富悬殊、夜奔相会、旧井投水。
说书人讲了一遍又一遍,戏台上唱了一出又一出,到了城里,便做成一个又一个“传说”。
其中哪一桩是真,哪一桩只是被人翻新了的故事?
没人分得清。
“掌柜。”
他忽然开口,“当年那位柳家姑娘,可曾找到尸首?”
掌柜一愣:“这……谁还记得?
不过听说河倒是捞过,没有。”
“那读书人呢?”
沈砚又问,“可曾有人认得他的来历?”
“认得的早走光了。”
掌柜摆手,“说到底,不过是一桩陈年旧事,你问它作甚?
倒是眼下的鬼更近。”
“眼下的鬼?”
刘仲插嘴,“你是说那差役夜里又听见哭声?”
“前天晚上,他巡到后院,听见井边有人说话,一会儿哭,一会儿笑,像是两个人,又像是一个人在自问自答。”
掌柜压低声音,“他壮着胆子靠过去,掀开遮在井上的木板,刚要往里看,忽然有水花扑出来,溅了他一脸。
他当即往后摔倒在地,只见黑水里像是有一张脸浮上来,紧挨着井沿,却没有手。
他说,那张脸脸上也没五官,只是一片苍白。”
堂里一片寂静。
有胆小的举子忍不住缩了缩脚,往床铺里挪了挪,似乎怕哪只手突然从桌底伸出来抓他脚踝。
掌柜自知说得有些过火,正想笑两声缓和气氛,忽然——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三声沉重的钟声,从远处的雨夜传来,隔着水气听去格外低闷。
紧接着又有“当当当”的梆声,由远及近,一边敲一边拖长声调喊:“——报——有——人投井——!”
声音是从城北学宫的方向传来的。
堂中所有人一起起身,又彼此对视,谁都没动。
刘仲嘴唇哆嗦了一下,勉强笑道:“这……这也是平常事,府里有的是贪官污吏,被冤的人多了,投河的有,投井的也有……”他的话声音渐低,因为他自己都不信。
掌柜愣了愣,骂了一句“晦气”,转身要去关门:“这时候最容易有人趁乱来偷东西,先把门关上再说。”
“等等。”
沈砚站起身。
他身形不高,但站首了倒也挺拔,衣裳虽旧却洗得极净,只是鞋面上还沾着两点干涸的泥,显然白日里刚从外头赶路回来不久。
“掌柜,学宫后井也归临川城管,总不好当做没听见。”
他说话不急不缓,“若真是有人落水,拖一刻,便多一分凶险。”
掌柜皱眉:“那是衙门的事。”
“衙门的人也要从睡梦里爬起来。”
沈砚笑了笑,“我们离得近,总能先去看看。
若是虚惊一场,自可笑自己多事;若真有事,便当替天行一点方便。”
“你这是书生气犯了。”
刘仲急了,一把抓住他袖子,“阿砚,你可别忘了明日进院点名。
万一遇上……遇上不干净的东西,误了时辰怎么办?”
“若真有什么东西,未必见不得人。”
沈砚把袖子轻轻抽回来,“再说了,若是今日不去,明日考场上,我怕想到这件事,字也写不整齐。”
他把桌上的卷子合上,把笔小心插入笔筒,动作不急不躁,仿佛只是要去打一壶水。
刘仲又想劝,话到嘴边却哑住——他忽然明白,这少年不是在逞口舌之快,也不是为了取谁的好看,而是那种骨子里拧着的一股劲儿 上来,不做就难受。
那股劲儿,他在自己第一次进临川时也有过,只是早被考场里的冷风吹散了。
“那……那我也去。”
堂角一名年轻举子咬了咬牙,“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见鬼吧。”
“我去看门。”
刘仲沉默半瞬,道,“你们若回来晚了,就敲三声门,我给你们开。”
“好。”
沈砚冲他笑,转身取了油纸伞。
伞柄有些旧,是他从乡下带来的,伞骨上还有一两处裂痕,被麻绳缠死。
他阔步出门,刚一推开门扇,一阵冷风便夹着雨丝灌进屋来,把灯火吹得东倒西歪。
那盏门口的旧灯笼本就悬得不稳,此刻被风一顶,轻飘飘撞在门框上,纸面发出“哗啦”一声轻响。
灯火猛烈一跳,竟被雨点扑灭。
一瞬间,小巷口暗了下去。
外头的梆声还在远远近近地敲着:“——报——有——人投井——!
——有——人投井——”雨打在青石板上,翻起细小的水花,在昏暗中泛着一点点灰白的光。
沈砚撑开伞,回头向屋里做了个“歇着”的手势:“你们在这等消息。
若是没事,明日我给你们说个不费钱的好笑话。”
刘仲叹了口气,只得摆手:“别让好笑话变成祭文。”
门合上的声音“咔嗒”一响,仿佛把堂内与外头分成了两个世界。
巷中风大,雨被吹成斜线,打在伞面上,发出密集的响动。
沈砚一边顺着巷子往北,一边不动声色地收拢衣袖,免得浸湿了里层早就补了又补的单衣。
春雨虽不算冷,可湿气一钻进衣领,仍旧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。
青石路不算平,积水处倒映着灯光,人影被拉得老长,他自己也夹在其中,偶尔瞥见路边墙上的影子,总觉得那影子里多出半张脸,又转瞬被雨痕冲散。
从城南到学宫不过一里多路,这会子走起来,却显得格外漫长。
路上陆续有被惊动的百姓探头张望,有的只敢站在屋檐下看人影,有胆子大一点的,则提着灯笼跟着往学宫方向赶。
偶尔也有巡夜的衙役从旁边跑过,身上的铜牌叮当作响,喊声却听不真切,只听得出一句“快”和一句“井”。
沈砚撑着伞穿过一条拐角巷,忽然停了停。
巷尾的墙上斜斜地贴着一张告示,纸面被雨水打湿了一半,字迹也模糊了。
勉强能看出,是近来府衙贴出的“禁夜游”告示,末尾还有几个黑漆漆的字——“若有夜行,以盗论罪”。
他盯了那告示一眼,微微侧头,雨水顺着伞檐流下,沿着他的侧脸滑落,滴进衣领。
“以盗论罪么……”他低声呢喃了一句,顿了顿,又笑起来,“那救人的算什么?”
没人答。
只有雨答,雨声无边无际,把他的笑声压得没了形。
再往前几步,学宫牌坊的轮廓便在雨幕尽头隐约显出。
牌坊两侧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得发亮,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。
大门紧闭,门前却己经聚了一圈人影,灯火摇晃,人声杂乱。
远远能听见有人哭,还有人高声喊:“都退开!
让让、都让一让——沈兄!”
有人在一旁招手。
沈砚侧头,看见方才说要一起来的那名年轻举子正躲在一旁屋檐下,浑身都湿了半截,怀里捧着一盏小灯。
“你怎么不进去?”
沈砚问。
“衙役挡着,说没衙门腰牌的不许凑近。”
那人吞了口唾沫,“我刚才远远看了一眼……那井边桃花开得真艳。”
他压低声音:“远远看,好像……好像有人在树底下站着。”
沈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学宫后院的墙不高,从侧面看过去,确实能见到一株伸出墙外的桃树。
那树不知栽了多少年,一半枝条探在墙外,一半伸向院中,雨水打在花瓣上,花瓣簌簌落下,如同一阵粉雪。
树下影影绰绰,看不清是否有人。
或许只是几只被灯光吓到的野猫,又或许什么都没有,只是树影。
“你在这等着。”
沈砚收回视线,“我想办法进去。”
“别乱来。”
那人抓住他袖子,“万一……万一见鬼?”
沈砚笑了笑,“那正好问问,她究竟冤在哪里。”
他轻轻甩开对方的手,绕过人群,往前挤去。
前头正有几名衙役张开手臂挡着,一边喝斥围观者,一边把他们往外推。
沈砚趁着一名衙役转身的功夫,从旁边空隙里挤了进去,正好与那人撞个对脸。
“你是哪来的小子!”
衙役抬手就要赶他,“没事站这碍事——在下临川府贡院应试举子,姓沈名砚。”
沈砚抢先一步拱手,“听闻学宫出事,特来看看能否帮得上忙。”
“帮忙?”
衙役不耐烦,“你能帮什么忙?
进去撞晦气吗?
快退回去!”
话虽这么说,后院方向却又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,还有哭声、呕吐声交织,衙役心里也慌。
他往后瞥了一眼,啐了一口:“晦气。”
就在这几句功夫,人群里忽然有人叫道:“县老爷来了——让路、快让路!”
雨幕中,一个披着青布雨衣的大腹人影被几名差役簇拥着快步走来,步子虽快却带着气喘。
那是临川知县钱道亨。
“都退下,都退下!”
钱道亨一边喘,一边喝,“这里是学宫后院,不是看戏的茶楼!”
他走近时,看见挡在人群前头的衙役仍与一名青衫青年僵着,眉头一皱:“怎么回事?”
那衙役忙躬身道:“回老爷,这小子没腰牌,硬往里挤。”
沈砚趁机上前一步,拱手道:“学生沈砚,前岁考中院试,得了个秀才名分,今春赴临川应考。
方才听闻有人落井,故冒昧前来,若有冒犯,愿领责罚。”
“秀才?”
钱道亨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,落在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上,心里“哼”了一声——穷学生。
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计较,他挥了挥手:“罢了,既来了,就在一旁看着,不许胡言乱语,也不许妨碍差役。”
说完,他抬脚跨过门槛,径首往后院去。
沈砚收了伞,跟在队伍最后。
一进后院,一股潮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。
院中泥地被雨水踩得稀烂,鞋底几乎拔不起来。
院子正中是一口旧井,井栏石被雨淋得发黑,只有旁边那株桃树开得正盛,一树粉花在灰暗天色里显得格外刺眼。
井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影,有人扶着树干干呕,有人抱着头蹲在地上,还有一具覆盖着草席的细长轮廓,显得格格不入。
草席下探出的手苍白僵硬,指节微微弯曲,似乎死前还想抓住什么。
风一吹,桃花瓣落了几片在草席边上,沾了水,黏在那只手上,像是勉强覆上的几点颜色,却又将那苍白映得更甚。
但沈砚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只手上,而是被井栏吸引了。
那口井的青石井栏上,被人用利器新刻了两个字。
字迹扭曲,入石很深。
——人面。
沈砚站在一旁,默默看着这一切,指尖微微收紧。
他突然觉得,掌柜刚才说的那些关于旧事的话,在这一刻都变得很轻——那些被反复讲述的故事终究只是故事,而眼前这草席下的人,却是真正停止了呼吸。
远处的钟声还在雨夜里回响,一声接一声,仿佛替这座城敲响了第一个不眠的夜。
而这,不过是一个开始。